色空的咏叹 - 昆曲《思凡》

《思凡》一折有大段唱腔和水袖身段，一个旦角独自撑场半个多小时，要保持体力和气息，又要不忘词，实属不易，所以历来有女怕《思凡》的说法。单听《思凡》，正显得昆曲风月无边。个人最喜欢“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一句。要是放在全本《孽海记》中就没那么有趣了，无非是讲些因果报应，动了凡心的和尚尼姑来世遭罚云云。

早先听过上海昆剧院倪泓的全本,妩媚娇俏，把思春的二八小尼姑唱得很是传神。不过没找到录像。下面是youtube上郭晓庄女士10多年前的录像，很是大方。

This piece of Chinese opera (kunqu) features a bored Buddist nun, who eventually flees from the mountain where her temple is to return to the secular life. In the long but rather pleasing chant, she first laments her parents decision to give her up to the temple, and then gets stirred up by erotic desires. While taking a walk in the gallery space where the 18 Lohans (Arhats)are displayed, she feels that they are flirting with her. No longer able to bear the loneliness and the torture of desires, she tears up her Buddist outfit, and decides to leave the temple once for all. The nun's name is Se Kong, which means "devoid of sexual desires". Ha, how ironic!


（色空上。）
色空 （诵子）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

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白） 南无阿弥陀佛！





（念）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

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白） 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烧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凄凉人也。
（山坡羊牌）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白） 想我在此出家，非干别人之事吓！
（采茶歌牌） 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
暮祷朝参，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供佛。
生下我来疾病多，
因此上，把奴家舍入在空门为尼寄活。
与人家追荐亡灵，不住口的念着弥陀，
只听得钟声法号，不住手的击磬摇铃擂鼓吹螺，
平白地与那地府阴司做工课。
《多心经》，都念过；《孔雀经》，参不破，
惟有《莲经》七卷，是最难学，咱师傅在眠里梦里都叫过。
念几声南无佛，哆咀哆，萨嘛呵的般若波罗，
念几声南无佛，恨一声媒婆，娑婆呵，嗳！叫，叫一声，没奈何！
念几声哆嘴哆，怎知我感叹还多。
（白） 越思越想，反添愁闷。不免到那回廊下，散步一回，多少是好。
（采茶歌牌） 绕回廊散闷则个，绕回廊散闷则个！


（白） 你看两旁的罗汉，塑得来好庄严也。
（哭皇天牌） 又只见那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
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
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
一个儿眼倦开，朦胧的觑看我。
惟有布袋罗汉笑呵呵，他笑我时儿错，光阴过。
有谁人，有谁人肯娶我这年老婆婆？
降龙的，恼着我，
伏虎的，恨着我。
那长眉大仙愁着我，
说我老来时有什么结果！
（香雪灯牌）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白） 今日师父师兄，多不在庵。不免逃下山去，倘有姻缘，亦未可知。有理吓，有理！
（风吹荷叶煞牌）奴把袈裟扯破，
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夜深沉，独自卧，
起来时，独自坐。
有谁人，孤凄似我？
似这等，削发缘何？
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
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
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
哪里有江湖两岸流沙佛？
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白） 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
（尾声） 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
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色空下。）

严凤英 Master of Huangmei Opera

严凤英版女驸马


一个精灵般的艺人，游走于戏梦人生间。英年早逝，可惜了。

小时候，千辛万苦搞来一盘《天仙配》磁带，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听到磁带完全无用。段段会唱，句句记忆犹新，还在学校联欢会上唱过《路遇》
“上无片瓦不怪你，
下无寸土自己情愿的”
喜欢极了七仙女的洒脱。

依我看，严凤英的表现张力最集中的体现在下一段：

“来年春暖花开日,槐荫树下把子交,
　　　　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
　　　　天上人间心一条！”

这一段唱得真是痛彻心肺，感天泣地，想起来都心酸呢，后来都不大敢听了。

汉译拉丁警句 Chinese translation of Latin mottos.

Dum spiro, spero.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Dux vitae ratio. 理性领导人生。（直译：理性是人生/生命的领导.)
Sapiens qui prospicit.智者前瞻. (直译: 向前看的人是明智的.)
Audio sed taceo.听而不言。
Aliena nobis, nostra plus aliis placent 他乡月更圆，或者人家的饭更香，等等（直译：我们更喜欢别人的东西，别人更喜欢我们的东西。）
Alter ipse amicus 知音如己 （直译：朋友是另一个自己。）
Altissima quaeque flumina minimo sono labi 深藏不露 或者深水无声（直译：最深的河，流动时发出最小的声音。这里labi是个不定式，因为这句话是引文indirect statement。minimo sono是第五格。）
Magister artis ingeniique largitor venter (直译：venter est magister artis et largitor ingenii，最直白的意思是肚子，这里指最基本的生活要求，或为稻粱谋，是艺术的老师，和天才的赋予者。）
corruptissima re publica plurimae leges (Tacitus, Annals 3. 27)
腐政多律 （直译：政府最腐败的时候法律最多。）
Ignis aurum probat, misera fortes viros.火练真金，逆境出真英雄。
Calamitas virtutis occasio est.患难见德行（直译：灾难是美德的机会。）
Videre est credere 眼见为实
Vincit qui se vincit 胜己者胜（战胜自己的人赢）
Vive vt vivas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Militat omnis amans, et habet sua castra Cupido 恋人如兵士，爱神自有营(这是罗马诗人奥维德 Ovid《情诗》Amores I.9的开篇名句；直译：所有的恋人都战斗，丘比特有他自己的军营。这是讲情色的诗，但用的都是军事语言。）
carpe diem 把握每一天
Dulce et decorum est pro patria mori 为国而亡光荣
aurea mediocritas 黄金中庸
Verba volant scripta manent 口述无凭，文字为据。（字面上的意思：说的话转瞬即逝；而写下的文字固留。）
Sed hoc primum sentio, nisi in bonis amicitiam esse non posse. （西塞罗曰）我觉得友谊只可能存在于君子之间。【这个Boni其实不太好翻译。字面意思是“好人。” 但是在西塞罗那个年代的罗马政治文化下，boni其实有特定的含义，指显贵，但有时又限于显贵中的贵族派（optimates）。总之，boni不仅仅指人品也强调社会地位和家庭出身，甚至政治观点。】
Nihil simul inventum est et perfectum.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一经产生就是完美的。
Veritas nihil veretur nisi abscondi 真相只怕被隐瞒。（字面翻译：真相什么也不怕，只怕被隐瞒。）
Dum loquor, hora fugit. (罗马诗人Ovid奥维德）说话间，时光飞逝。
Semel emissum volat irreparabile verbum. （罗马诗人贺拉斯Horace）话一经出口便覆水难收。

(自娱自乐的翻译.欢迎引用转载,但请注明出处.)